死后宿敌给我烧了十年香 - 死后宿敌给我烧了十年香 第98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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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顾昔潮移开目光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北狄牙帐附近,分散着大大小小的各族部落。
    今日恰逢每月榷市,一座座帐篷底下,宝石镶嵌的马鞍,皮革鞣制的弯弓,精铁打造的匕首,各式各样的货物。
    沈今鸾已经很久没有逛过集市了。
    从前在洛阳,主城的大道上满街都是食肆酒楼,各色布庄和香粉铺子,满地珍奇稀宝,还有桥头岸边,画舫游船自绿水间悠然划过。当时初入京都,她被这鼎盛的人间烟火迷了眼。
    可惜入宫以后,再没有去过了。
    今日塞外的集市也是这般热闹。她在摊贩之间左顾右盼,来去无踪,不亦乐乎。
    顾昔潮跟在她后头,一手按刀,一手秉烛。
    他目视前方,视线好像落在四面琳琅满目的集市之中,又像是定定地,只望着那一缕衣裙翩飞的魂魄。
    部落里路过的男女老少时不时调笑他白日秉烛,是个傻郎君。
    还有少女看到陌生的英俊儿郎,笑嘻嘻地把刚采下的春山桃往他身上掷。
    沈今鸾见到身边落花纷纷,若有若无地望向身后的顾昔潮,道:
    “在北疆,无论汉地还是部落,送春山桃,就是求亲的意思。不需要京都那些什么三书六礼,八抬大轿。”
    “从前,我和你说过的吧。”
    这个从前,是很久之前,还未决裂之时。
    顾昔潮掸去衣袍间沾上的花瓣,不动声色,冷冷地道:
    “那有个人让我摘过那么多回的春山桃,岂不是早该以身相许?”
    他冷面冷语,沈今鸾却被这一句噎得始料未及,面颊不由一热,疾行几步,若无其事在一处首饰摊位前挑选。
    碧玺的镯子,红玛瑙的耳珰,宝石的金钗。
    “这位小娘子真是好眼光。这可是我们祖传的工艺。”一名货郎殷切地上前。
    “这个,这个,不要。”沈今鸾点了点摊上,豪气地道,“其他,全部包起来。多少钱?”
    “共一百金。”货郎忙不迭地道。
    顾昔潮皱起了眉。
    “多少?”沈今鸾杏眸忽闪忽闪,秀眉挑起。
    分明欺负他们是汉人面孔,故意讹诈,十金的东西能要价百金,简直岂有此理。
    “你这奸商,不怕我砸了你这破摊。”
    一到了北疆,北疆小娘子的痞气就上来了。因为要在从前,她父兄治下的云州,可没人敢这般漫天要价。
    那货郎慌忙躲去顾昔潮身后,拱手道:
    “阿郎,你这位娘子,被阿郎你宠得气性也太大了。”
    “就要这些。”顾昔潮点头示意货郎,
    “啊?”沈今鸾愣住。
    货郎做成了生意,双手摊开等付钱,可等了许久,见顾昔潮在革带里来回摸了摸,许久没有掏出什么来,脸色渐渐变了。
    沈今鸾意识到了,笑弯了眼,忍不住道:
    “你不会是……”
    当年在京都,满楼红袖招,为拍下一坛西域美酒一掷千金的顾家九郎,今日窘迫得连几枚铜钱都拿不出来。
    他好像真的穷困潦倒,连自己身上的氅衣和胡袍,旧得毛边发白,也像是一直未置办新的了。
    那她身上这几日来的新衫新簪怎么回事?
    沈今鸾觉得既是好笑,又有些心酸,想要将人拉走道:
    “我们去别家看看,我这计谋也不定需要……”
    听了这话,顾昔潮的脸好像顿时黑了下来。冷不防,他解下了腰间的金刀,交给了货郎。
    那货郎眼见那刀身锋利,刀柄镶金,如获至宝,点头哈腰地将首饰打包好递给了他。
    “事成之后,这把金刀我再帮你要回来。”沈今鸾心中不是滋味。
    “无妨。”顾昔潮覆手离去,道,“今日既是顾九,便不需要金刀。”
    热闹的榷市之中,沈今鸾一愣,垂眸叹了一口气。
    可明日,他就不是顾九了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北狄军营,飞鸱营。
    铁勒鸢高坐正中皮毯上,手里紧紧攥着一只宝石耳珰,一点一点碾成粉碎,掷向跪在帐前的女侍面前。
    “到底是谁?”
    她面色极冷,咬牙切齿。
    连着好几日,她在军营的驸马帐中,最前一日看到从锦衾间漏出一缕轻纱的披帛。隔着一日又在案头角落拾起一只宝石耳珰,今日又在异样凸起的毛毡毯下捡了一只碧玺镯子。
    这些首饰和女子的披帛,都不是她的东西,无故出现,很难不让人联想浮翩。
    哪个不知名的女子偷入帐中,声色犬马,在榻上、案头、毛毡毯上,和她的夫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。
    虽然她的父汗和一众兄弟帐中的女人不计其数,虽然那如高天明月般的男子身份尊贵,在汉地本该也是三妻四妾……
    但他明明应许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,她怎能不妒?
    铁勒鸢一把掐紧了身侧的毛毯,面色森然。
    那几名女侍瑟瑟发抖,在地上连连叩头,额头都早已磕得头破血流。
    “不是我们啊公主,我们怎么敢……”
    一名女侍眼尖,指着那碎裂一地的首饰道:
    “这个首饰,根本不是我们牙帐里的式样,是外头那些部落女子的。”
    铁勒鸢眯起了眼,父汗赐予她的飞鸱军军营,起初就是为了收服北疆各部起家,离那些部落实在太近,难免有莺莺燕燕的女子不知好歹。
    “来人,为驸马迁帐,这几日护送他去牙帐。”
    牙帐天高地远,位于半山,必然能隔开这对野鸳鸯。
    她手心攥紧,恨恨地想。
    数日之后,铁勒鸢方击退另一位北边来夺位的三王子,方回到帐中胡凳小憩,忽见身边的乌屠将军疾入帐中禀告:
    “公主,大魏军已在十里外,正朝着我们营地而来。”
    大魏军屯兵多日,终于出动了。铁勒鸢掀帘出帐,开始点将入队,拔刀向天:
    “随我出击。”
    一众北狄勇士也随之拔刀,振奋拍胸,山呼她的名字。
    铁勒鸢回首,对身后的女侍道:
    “护好驸马。”
    女侍一躬身,道:
    “公主忘了,驸马爷不是从军营迁走了吗,此刻远在牙帐内呢,公主大可放心……”
    铁勒鸢怔在原地,眯了眯眼,脑中轰然炸响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铁勒鸢带兵从大魏军连番攻势之下脱身,已是半个时辰后。
    她纵马狂奔,带着一小支队伍回到牙帐之时,一身冷汗,心口突突直跳。
    自父汗走后,牙帐亲兵被她一番手段收入营中,针对几位哥哥的围追堵截。仅此,牙帐兵力空虚。
    她为他特地布置,两人鸳梦温存的帐中,此刻已是空空如也。
    帐中,有一盏灯烛仍在燃烧,光亮微茫,照出一缕白旃檀香气,犹然飘荡。
    有人调虎离山,已劫走了他!
    铁勒鸢回身,一刀砍断了案头,冷声令道:
    “随我追!”
    乌屠高声应下。在重重甲兵的簇拥之下,她怒发冲冠,身体僵直,呼吸不畅。方出了帐子,忽然惊觉。
    “等一下!”她猛地回身重新回到帐中。
    重重帷帘之下,她和他无尽欢爱的榻上,坐着一道朦胧的人影。
    在烛火之中,那侧影柔美无双,慵懒半卧,衣裙如缕,只一眼,惊若天人。
    榻上女子见她回来,缓缓转身相望。
    是个汉女,面容苍白,似是毫无血色,却是姿媚万千,楚楚动人。
    云鬓松松挽就,垂落的一缕乌发之中,只剩一只的宝石耳珰摇晃轻鸣。
    铁勒鸢一眼认出,那少了一只的耳珰就是她近日在帐中找到的,和这个女子耳上的,是一对。
    “你,就是那个与厄郎私通的女人?”
    她的刀尖撩开垂帘,步步紧逼,声音发颤。
    女子不答,轻笑一声,身影在烛光中明灭不定,像是随时要飘走。
    待她刀尖向那女子一刺,榻上的人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    铁勒鸢大惊,握着刀的手差点要不稳。却见一缕鹅黄罗裙又在眼前若隐若现。
    如此周旋三回,铁勒鸢力气耗尽,想要唤人来此,却发不出声。
    “不对,你是来带走他的!”她死死盯着飘忽不定的女子,出声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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